次日,蓝玉连同家属一并处死。株连处死的高官,有公爵一名,侯爵十三名,伯爵二名,连坐处死的功臣及其家属达一万五千人。史家感叹道:“于是元功宿将相继尽矣!”
最为奇特的是,吏部尚书詹徽随同皇太孙朱允炆一起审讯,蓝玉不服“谋反”罪,詹徽斥责道:速吐实话,不得株连他人!蓝玉大喊:詹徽就是臣的同党!詹徽于是莫名其妙的成为“蓝党”。靖宁侯叶昇,以“胡惟庸党”的罪名被杀,由于他是蓝玉的姻亲,蓝玉处死后,他又被追究为“蓝党”。这样“名隶两党”的怪事,足以表明罗织罪状的随意性。
一些与军队毫无关系的文人学士,也被卷进了“蓝党”。苏州名士王行,与高启比邻而居,另外一些名士如徐贲、高悬志、唐肃、宋克、余尧臣等人,都卜居相近,号称“北郭十才子”。王行原先是学校教师,辞职后隐居于石湖,前往南京探望两个儿子。蓝玉慕名聘请他为家庭教师,并且多次向皇帝推荐,朱元璋曾经召见他,留下印象。蓝玉处死后,王行父子竟然被作为“蓝党”处死。另一文人孙蕡,参与编写《洪武正韵》,任翰林院典籍,曾经为蓝玉题画,也被当做“蓝党”处死。
朝廷专门公布《逆臣录》,以显示“蓝党”谋反证据确凿。其实全是诬陷不实之词。朱元璋要处死骄横跋扈的蓝玉,就如同处死胡惟庸一样,易如反掌。但是要株连一个庞大的“蓝党”,必须罗织“谋反”的罪状不可。然而《逆臣录》编得仓促,漏洞百出,反而露出了罗织罪状的马脚。
《逆臣录》搜罗了近千人的口供,唯独没有凉国公蓝玉、景川侯曹震的口供,也就是说,这两个主犯根本不承认“谋反”。据野史记载,蓝玉不仅为自己申辩,而且没有诬攀其他功臣宿将,所谓“蓝党”完全是凭空虚构的。
细细翻看《逆臣录》,当时罗织罪状的伎俩实在拙劣得很。由于审讯者心思不够细密,留下了许多破绽。比如,一个证人蒋富招供:蓝玉出征回来,在酒席上对他说:“老蒋,你是我的旧人,我有句话和你说知,是必休要走了消息。如今我要谋大事,已与众头目每都商量定了,你回去到家打听着,若下手时,你便来讨分晓,久后也抬举你一步。”这个老将是蓝玉家“打渔网户”。另一个证人张仁孙招供:蓝玉对他们说,要成大事,吩咐他们置备军器,听候接应,日后事成都让你们做大官。这个张仁孙是乡里的染匠。蓝玉身为统领三军的大将军,如果要谋反,断然不可能和无足轻重的“打渔网户”、“染匠”之流去商量。《逆臣录》的胡编乱造于此可见一斑。
这些拙劣的编造恐怕连朱元璋自己也不相信。洪武二十八年十一月,他在和翰林学士刘三吾谈话时,这样指责蓝玉:“迩者逆贼蓝玉,越礼犯分,床帐护膝,皆饰金龙,又铸金爵为饮器,家奴至于数百,马坊廊房悉用九五间数,僭乱如此,杀身亡家。”从他的话中隐约透露出这样的信息:蓝玉功成名就之后,追求奢侈,讲究排场,是确有其事的,至于是否有所谓“金龙”、“九五”那样的规格,或许是夸张,即使有,充其量不过是意图“僭越”而已,与“谋反”毫不相干。值得注意的是,朱元璋在指责蓝玉罪状时,只字未提发动军事政变之事。可见以“谋反”罪处死蓝玉以及“蓝党”分子,是一桩冤案。
蓝玉处死七个月以后,朱元璋似乎意识到“胡蓝二党诛杀过当”,下了一道诏书:“自今胡党、蓝党概赦不问。”其实杀了四万多人,功臣宿将死得差不多了,“概赦不问”云云不过是一句显示皇恩浩荡的废话而已。
胡蓝党案的后果是严重的,洪武三十年正月,朱元璋任命长兴侯耿炳文为征西将军,武定侯郭英为征西副将,坐镇西北边防。史家评论道:“诸勋臣坐胡蓝二党,诛戮且尽,(耿)炳文以开国功臣榜列其名”,“是时,元功宿将无出其右者”;“上(指朱元璋)自起兵以来,存者仅(耿)炳文与(郭)英二人,而(耿)炳文亦年逾六十矣”。不久,燕王朱棣打着“清君侧”的幌子,发兵南下时,建文帝无将可派,不得不命年迈的长兴侯耿炳文率军出征,败局已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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